沉锋

经过至我碣石,心惆怅我东海。

同人,原创,故事与角色(1)

我实在是应该去写东西,但是我有死线一近就想摸鱼的猫病,让我唠唠嗑吧,想到哪儿说到哪儿。主题大概是同人创作对我在原创作品上的影响。

挺有意思的,我更喜欢叫它“写东西”而不是“写作”,“写作”听起来令人尴尬。我觉得这也许是大部分同人写手(又来了,我们说“写手”而不是“作家”)潜意识对自己工作的评价:这不是什么严肃的东西。

在创作上也是一样。很多严肃的创作追求,或者关键的创作环节,在同人作品里是不必要的,或至少是被看轻的。比如说,任何完整的小说必不可少的部分:交代主要角色。从无到有地向读者介绍一个新角色是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,也是最考验写手创造力的部分之一。怎样在一个事件中安排这个角色巧妙地出现,怎样从细节中展示这个陌生人物的性格,用怎样恰到好处的桥段让观众对他产生一个出色的,或你未来想要扭转的第一印象。

我不否认很多优秀的同人作品会有这一环节,但是大多数同人写手(包括我自己)或许对它已经不够熟悉,因为他们动笔的时候已经预设读者心中有一个完整的,所有人都熟悉的人物形象了。

然而我不是在批评这种处理。作品是跟随需要产生的,既然大家都认识这个人,再在描述他上花费笔墨就是浪费时间。同人的这种特殊情况会催生与原创不同的行文风格。一个单刀直入的开场或许就是对这种特定创作背景的回应。比如翻看我自己的作品,随便找到几篇,都是以预设读者彻底了解我要提起的人和事来开头的,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,读者无法看懂我的叙述。

某个晚上他正在阅读卢瑟留下的关于超人的资料。他过了两个星期才这么做,因为他很忙,也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可以承受。(《正义联盟》 01/18)

这就是托尼·斯塔克会犯的错误:无法无天,我行我素,没有一分钟想到后果,带一个孩子上战场,诸如此类。但是这也不能完全责怪托尼,因为,好吧,他确实在档案里看到了“高中生”、“鼓乐队”或者类似的字眼,但是对他来说这些都太遥远了,并不能马上把它们和“感情脆弱”“容易受伤”“法律”结合起来。(《蜘蛛侠·返校季》09/17)

一旦你习惯了这种创作思路以后,你会把它衍生到其它方面。当我开始写AU同人作品时我也使用他们,即是说,现在读者只知道我要提到的这个人,不知道我在讲的事情,但我仍然用毫无解释的叙述方式开场。

萧景琰从觐见室里走出来时,窗外已经开始下雨。他沉着脸,一步不停地沿着长廊往外走去。列战英快步跟在后面,一边给他递上大衣,一边小声地提醒他。
“殿下,”他说,声音里含着些焦虑,“媒体已经在外面了,您才呆了五分钟,就这么出去……”

“我和父皇不和又不是新闻了。”萧景琰冷淡地说,丝毫没有放缓脚步,“有什么可奇怪的。”
“可是今年是大选年。”列战英说。(《琅琊榜》12/15)

这是个古装原作故事的君主立宪制现代AU,按照传统的叙述手法,也许我该先描写一个满是人的礼堂,我该描写这些人的穿戴以暗示这些人物环境和境遇的变化。但是我懒得解释。我太习惯于把读者直接拽进我的故事里了。

最终,这种在同人要求下产生,理应只使用在同人作品里的叙述方式改变了我的创作思维,当我开始写原创作品时,我也不自觉地使用了这种叙述方式:我直接插入到进行着的某人某事中去。我假定读者应该迅速跟上我提供的信息。

陈宫在大营前勒马,方令一骑士传信入营,就见两个持戟兵士,领一葛衣童子朝营门前来。那童子见得陈宫下马,嚷道:“正是我叔父!”几步奔上前来,扑在陈宫脚下。
陈宫心中惊奇,挥止护卫,低头一看。只见这童子身量十岁上下,小脸满是脏污,并不认识。陈宫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只听童子语声细细,疾道:“将军若不识我,则我命休矣。求将军救我一命。”(《寒松传》02/16)


难说这种影响是好是坏。一方面,我觉得它可能在开头就阻断了作品向更多人展示的路径。我的故事开头读起来可能是令人疑惑的,不亲切的。就像在一部电影开头直接进入一场枪战。需要时间来创造代入感的观众会感到莫名和不适。

但是另一方面,我不愿意否定我自然成长起来的东西。我已经喜爱这种叙述方式,并且接受它为自己的一种风格。要我给一部小说开头写两千字的细节描述来引入男主人公,我可能会跳起来尖叫着跑掉了。

细节,这是另一个我认为受到同人创作题材影响的部分。如果我们比较一篇大热的同人作品和一部原创小说,你可能会觉得相对而言,同人不那么精致,它的空镜头会更少,它的路人视角会更少,它关于作者个人对世界的感触会更少,一句话,它的细节会少很多。(当然,任何事情都有例外,我知道。)

我觉得这和故事的功能有关。就像同人缩减了角色引入一样,它同时缩减了更多的东西,直到把所有内容直指向中心,一段发生着的感情,一个具体的事件,甚至一段床戏。这个问题就更复杂了,让我想想怎么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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