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锋

经过至我碣石,心惆怅我东海。

南柯 08

刘备带张飞回了禁中,孔明坚持自己回去,刘备也就随他,只命一队甲士护卫。这一步却走的差了,他拿卫士披风遮住一身血衣,回到府里,先把黄夫人唬得魂飞魄散,好半天才安抚下来。孔明洗浴更衣,道要休息片刻,于是在榻上双目一闭,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晚上,推之不醒。把刘备都惊动了,又遣医官,又亲自来看他。孔明晚间醒来,好不容易弄清楚状况。出门见皇帝坐在厅里,震惊还胜见了刺客,连忙请罪。

刘备微怒道:“坐着罢,丞相装病都不请罪,真病了倒这般多礼。”

孔明笑道:“臣上次装病,是为安陛下之心,这回却无大碍,只平白让陛下担忧。”

刘备道:“医官说孔明连日里劳累过度,常靠精力维持。昨日遇刺,大起大落,心神动摇,一时支撑不住,便昏睡过去……朝廷上下这么多官员,莫非没有干活的人,怎么就你一个累成这样?”

孔明道:“陛下教训的是。”

刘备听他如此一说,就知道他其实不以为然,又好气又好笑,道:“你若不应的这么敷衍,朕此来,本有礼物给你。”

孔明道:“想来若是臣该得之物,陛下赏罚分明,必是不会刻薄的。”

他此言不甚恭谨,倒带着谐谑,刘备听了不由大笑,道:“罢了,本也说好是你的。”命人捧上一个长匣,打开一看,乌沉沉的正是柄带鞘长剑。孔明辨其长度,认出是章武,不由道:“前日臣未及题字……”

刘备一手提起剑来,拔剑一半出鞘,只见霜刃如雪,一阵莹光,末端有章武两字隶书阴文,笔意遒劲,颇显朴拙,正是刘备笔迹。刘备道:“昨日蒲元来报,说七剑落入火中,非但没有损毁,反而坚锐尤甚,断铁无声。但受碳火熏烤一天,不知出了什么异变,剑身全蜕为黑色。只这一柄没有掉入炉中,仍然如初,雪白明亮……朕见它与孔明有缘,给它题了名字,就先给你了。”

孔明躬身双手接过,他望着那雪色剑刃,片刻后方低声道:“臣谢陛下赐。”又道:“既有蒲元来报,可查出刺客来历?”

刘备道:“翼德带人查了一日,并无线索,若要深究恐需数月。不过想来自是孙权。”

孔明手里一顿,长剑发出铿然一声清鸣。他道:“陛下……”刘备已知他意,道:“不是孙,就是曹。如今我欲起兵向东之事天下皆知,莫非是曹丕上赶着来和我结仇吗?”

孔明本欲说汉贼不两立,我与曹丕本来有仇,但自己也觉无理。可是若要说孙权派人来刺杀张葛二人,又实在不可置信。不论其他,前日刺客欲杀孔明之意甚明。诸葛瑾深受孙权倚重,正代吕蒙驻守荆州,虽说各为其主,总不至于还未兴兵就先来杀他亲弟弟吧。

可若不是孙曹,世间还有谁有此胆量,有此能耐,有此利益攸关,敢在成都暗杀刘备重臣?

他想了片刻,只得道:“臣恐是曹丕嫁祸江东之计。”

刘备道:“若是嫁祸,何以不留下物证?”

孔明道:“许是虚实之策。”他这话说完,也觉浑似强词夺理,便不再言语,只缓缓把剑归鞘。半晌后见刘备也只看着他不说话,方道:“吴侯不欲兴此战端,若说是他,并无道理。”

刘备冷然道:“此计若成,朕本也打不了此战了。”

孔明更无话说,他回顾事件细节,百思不得其解,又想起那怪异之梦。梦中张飞在阆中遇刺而死,而今他将张飞拦在成都,张飞又在成都遇刺。难道是天道恢恢,不可阻止?可若那真只是一场臆想,只是碰巧撞上此事呢?他不强谏刘备,自有为难之处。若以此虚妄之事踏入其中,殊为不智。何况梦中战况颇为含混,除了烈焰残兵以外,实在无甚可示警之处,这般模糊不清,又要如何取信于君主?他思来想去,无有定论,一时捧剑呆坐在那里。忽听得刘备道:“我看孔明神色郁郁,还是去休息吧……前日没把你的话当回事,倒害你也受了一劫。”

孔明一怔,先是未解其意,然后想起他曾以星象谏与刘备,说的正是“国失栋梁”“军中有内患”之警。虽然与他原意不符,结果倒是颇为切合,刘备竟有些信了。

他一时未下决断,眼见刘备起身要走,不由道:“陛下且慢。”这句话出口,就不再犹豫,把剑放在案前,直视刘备道:“臣这几日忧心忡忡,正在天象。”

刘备听了也无诧异之色,只换了语调,道:“卿此言何意?”

孔明道:“臣见朗月侵于太微垣,西入而东出,不利于兴兵,主上有忧;又有岁星逆入东门,不利于将帅;更见流星横窜,当有火劫。然而征兆迷蒙,终不知其应在何处。欲以之警醒陛下,又恐陛下责我轻率胡言。但我心忧虑,诚不能不以此噩兆相告。我知陛下发兵在所难免,非臣所能阻谏。唯望陛下谨慎行事,若执意要战,不如坐镇成都,择一上将领军可也。”

他说到此处,知道是否刘备领军,战事规模必然大不相同,担心刘备以他有曲折阻战之意,便又道:“陛下若不得其人,臣亦愿领兵东行。”

刘备听他言来,脸上只是淡淡,不知喜怒,唯听到最后一句,剑眉微微扬起。孔明等了片刻,不见他回答,又道:“臣虽……”

他只说了这两个字,忽见刘备伸手把案上章武剑抄了起来,铿然一声,长剑出鞘,白光闪烁一片。孔明大出意料,心想刘备早知他心怀谏阻之意,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而已。总不至于闻言便恼怒如此,还要如孙权般劈案明志。却见刘备手持长剑,注目那瓷白剑身,反复端详半晌,突然低叹一声,又插剑归鞘,推回孔明面前。

“皑如山上雪,皎若云中月。”他道,“我实爱此剑,岂肯恣意摧折。孔明不必再提领兵之事。”

他言罢,站起身来,在案前徘徊几步,又道:“卿之谏言,朕听到了,自当深思……孔明安心休息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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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居然把秦宓的剧情连上了,我真是小天才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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