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锋

泰德的一些废稿

没见过的旧文档系列。原本泰德只想写三封信一万字的短篇的，这是最初想做结局的文档。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，我写到第二封信就诡异地转折了，脑洞太多装不下，这篇文废稿比正文都多= =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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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不是说了些太沉重的话题？我不希望如此的。我坐在山崖的边缘，看峡谷里游民在捡拾死人们的遗物，金红的余晖落在折断的长枪上。差那么一点儿，泰德，你也要成为这些沉默的尸体的一员了。如今你在哪里？你觉得好吗？

  你不害怕死亡，当然。我想我也一样。部分出于天性，部分恃宠而骄。我那位可敬爱的父亲给予我权力，在某条晦暗曲折的险径上，我们狭路相逢，他对他初次谋面的孩子说：“走开。”

  “仅仅是出于好奇，”我正长在最大胆的年纪，肆无忌惮地拦住他，对他展示面庞和眼睛，“您藏身于阴影、飓风与海浪里，您关注过这大陆上的留言吗？”

  他的面孔藏着兜帽的阴影里，让我怀疑自己在质问一缕游魂。

  “这真奇怪，”我继续说，“她为何选择了你？她是为一袭沉默的斗篷献身了吗？”

  “你缺少礼貌，孩子。”我的父亲这么说，“但我并不责备你。”

  “因为我没有得到过教养吗？”我问。

  “因为我也缺少那个。”他回答，“走开，女孩，你让我想起你的母亲。”

  “你憎恨她？”我追着他问，“她伤害了你？”

  “我伤害了她。”他回答，“而那余烬仍带着火星。不要靠近我，女儿。”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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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爱的泰德：

我知道你读了我的信，早些时候我看到你站在城墙上眺望，一手拿着纸卷，寻找着清晨给你送信的啼乌。这感觉真是尴尬。因为，老实说，在过去的十多年里，我给你写了很多的信，但是从没有寄出去过。

我们已经是彻底的陌生人。你在我们成长的短暂岁月里把我当做朋友，对我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、足以在每个凄苦的雨夜里怀想的时光。但对你却不算什么。我可以把它作为自己生命的支点，却也足够明白它不会是你的。

然而我寄出了这封信。我在信封上写了你的名字，我对夜风轻语你的居所，我告诉了你我是谁。这并不是勇气，我想，这只是一种释放，一声宣言。在三千个苦难的日子里我对着你的幻想说话，而今晚这一切可以结束了。

是的，泰德，这一切将要结束。我将不会在战场上焦急地寻找你的身影，巨龙不会盘旋着避开你的坐骑，不再有巫术挡住射向你的箭雨——我知道你发现了，我的朋友，那并不是圣光的护佑，那是我。

你会问，在这么多年之后，我是怎么发现你的。当然不是在这混乱的战场上。两年前我就遇见了你。你在绮港巡游的时候，我分别装成三个不同的渔家姑娘去和你搭话，最后一个的头发是明亮的金栗色。我猜你喜欢这颜色，因为你一直把我送回了那渔家女孩儿的屋前，还向我父亲问好。很不幸的是，那肩上搭着破渔网的阴沉老头真是我父亲，他的出现同样吓坏了我。“这是什么奇怪的游戏？”你走之后他问。“这不是游戏。”我说，“我喜欢他。”

“啊，魔女们。”他冷淡地说，那评论像一柄冰剑捅进我的心口，“总是用欺骗表达喜爱。”

你会觉得这十分不公平，他说的好像他自己是个可悲的受害人，好像我母亲对他造成了什么难忘的创伤——也许这是真的，有一次我对我的朋友抱怨过这件事，怀疑他那样阴晴不定地对待我是不是在报复我的母亲。

“得了吧，”她说，“全大陆都知道，这个王朝建立前他就是个滥杀无辜的神经病，你居然认为他喜怒无常地待你是因为受了情伤？”

不久之后这位唯一的朋友离我而去了，再没有人和我讨论我的父亲。

我们扯得有些远了，泰德，我复杂的家史并不是我想和你提及的部分。我宁愿你觉得我只是个普通的黑巫师，邪恶程度一般，还可以通过爱上一个圣子来净化。唉，我想这是徒劳的。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，这等于告诉了你我的父亲，我的老师，我的兄长，我的战利品，和我那些注定不讨你喜欢的名号。

然而我觉得那些称呼很帅气，原谅我，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过错。你对我有着特殊的含义，它们也一样。在我人生中最绝望的一晚，我在我哥哥面前哭泣。“人们总是离我而去。”我说。

“这是很平常的事。”芬恩说，弯下长长的脖子，用巨大的鼻尖顶我的面颊，“你是黑暗的女儿，深渊的姐妹，你不会为这点小事流泪的。”

我爱着你，我的朋友。我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这一点。我爱你或许超过我的父亲和我的龙。你身上蕴含了那么多的含义。你的微笑让我重拾生活的勇气。你是寒夜中一抹微弱的炭火，是荒漠中一顶持久的荫蔽。我靠着你给予的微薄的善意艰难成长，如果需要我牺牲自己来挽救你的生命，我不会有分秒的迟疑。然而我也曾在密林的深潭中看清自己的面孔。这说起来或许奇怪，但是并不矛盾，泰德，我属于黑暗，但你可以拥有我。

我终于写下了这句话，在这瞬间日光没入荒野。黑暗拥抱着我，我的朋友，正如我那样满怀喜悦地投向它。这一切都会结束了，泰德。血流，嚎叫，巨龙和牧师的尸体，骑士和法师的残骸。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么多可怕的、绚烂的、令人震悚的事件中，我高兴地知道我有能力结束这一切。我高兴地知道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，我可以让我的父兄补足残缺，让我的朋友达成意愿，让我的老师获得自由，让我的世界免受屠戮。

而且，泰德，我可以让你活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