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锋

经过至我碣石,心惆怅我东海。

寒松传-02

改了一下上一章称呼,影响不大不用看。以及是的,我改了头像_(:з」∠)_

 

第二章 志才

 

 

戏志才撩起帷帘,踏入小帐内。里面空空荡荡,有一张小榻和一张木几。韩松依旧男孩打扮,坐在几前,仰头望着帐顶。见戏志才进来,起身行礼道:“多谢先生前日相救。”

戏志才道:“你这孩子倒真灵光,生死之际,还记得清人脸。”

韩松讪讪而笑,并不答话。戏志才见她动作拘谨,眼中有不安之色,知道她年幼经变,孤身关在这里,心中必然惶恐。他也不安抚,施施然走到几前坐下,问道:“我见你独坐深思,想的什么?”

韩松道:“我听外面人声熙攘,不知是不是将军要退兵了。”

戏志才笑道:“主公允你粮尽退兵,你倒这么着急,隔日就要退兵了?”

韩松道:“我胡乱猜测而已。”

戏志才道:“那倒让你猜着了。主公已经下令撤军。明日启赴彭城,之后再回往鄄城。”

彭城本是徐州大县,陶谦败走后,已落在曹操手里。韩松听了,神色一松,释然道:“多谢先生告知。”

戏志才注目她片刻,道:“你小小年纪,一番话劝退了近万军马,好大的能耐,怎么一点喜色也没有?”

韩松黯然道:“想来今日逃过一劫,明日战端又起。又有什么好欢喜的?”

戏志才道:“那可不然,人生在世,本就是过一日算一日。他今日本要死的,得你一救,是你的功德。至于明日又至死地,那和你有何干系。”

韩松容色郁郁,闻言也不由笑了,道:“先生这话,换个场合倒也有理。”

戏志才道:“怎么如今就无理了?”

韩松只是笑。戏志才正色道:“我与你说实话,主公令我来考量考量你,若不满意,就丢出营去,免得带在路上累赘。你要是不好好回话,我心中不喜,就要叫人来拿你了。”

韩松听了,先是一惊,便有怀疑之色。戏志才一眼看出,道:“骗你做什么?原本你若是个男孩儿,就好办些。既然是个小姑娘,料来马也不会骑,主公回头一想,觉得很不方便。”

他既这么说,韩松不得不信,亦正色道:“先生请问。”

戏志才道:“你怎么猜近日便要退兵?”

韩松道:“我想前日将军言要退兵,众将都听见了。既有退意,晚走不如早走,何必在此空耗粮草?”

戏志才道:“许是我军要攻城呢。”

韩松道:“那岂不早攻?且不见军中有器械。”

戏志才道:“我佯装要退,引陶谦出来杀之。”

韩松道:“诱敌须逢猛将,想来陶公无此胆量。”

戏志才道:“你怎知他没有?”

韩松道:“若有,怎么此刻会在城里?”

戏志才又道:“既然他不出,你也知主公意在震慑陶谦,怎能不多围他几日?”

韩松道:“将军已然阵斩大将,斩首数万,想来不差此一举。何况……”她说到此处,踌躇起来,戏志才道:“何况如何?”韩松脱口道:“我若是个奸细,岂不白给人可乘之机?”

戏志才听得拍案而笑,道:“说你是个说客,还嫌你小,这会儿竟还要诈降!”

又道:“听你讲来颇有条理,莫非读过兵法吗?”

韩松道:“未曾,只是以情理推测而已。”

戏志才道:“哦?那你说我言之无理,又是无理在哪里?”

韩松急道:“我并无此意。”但见戏志才微露笑意,却一言不发,显然是非答不可,只得道:“先生所言,譬如人行在道上,有一猛虎扑来欲咬食之,我正好路过,拉他一把。他下次何时遇到老虎,我是算不到的,自然和我没有干系。”

戏志才道:“如今又是如何?”

韩松道:“此人行在山林之中,猛兽遍地。我既知他今日暂无性命之忧,明日也会再有。既不能拉他出丛林之中,又不能除尽凶兽,生死旦夕之间事耳。我身单力薄,无事可为,眼见其必死,焉能不忧心忡忡?”

戏志才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听你的意思,曹将军亦是这凶兽之一了?”

他问得刁钻,韩松倒应得极快,道:“听说初平元年,天下诸侯起兵讨董,各路将领惧董卓势大,皆裹足不前。唯有曹将军言道:‘举义兵以诛暴/乱,诸君何疑!’引孤军战败方还。我料曹将军兴兵于世,亦怀除尽凶恶,安人保民之念。”

这样一答,戏志才固然不能挑刺,但她自己也面露尴尬之色,耳廓居然红了。戏志才谑道:“我看你很是言不由衷啊。”韩松微恼,顶回道:“先生说要考量我,莫非是考我面谀的能耐吗?”

戏志才道:“且不说主公孤军援义,本是实话。你又不能披甲,又不能持槊,若是讲话的本事都没有,还要你何用?”不待韩松答话,又道:“听你所言,有救扶天下之心,连自己都保不住,何谈救他人?”

他说了这一句,虽然语气并不严厉,韩松也听出意思来,低声道:“谢先生指教。”

戏志才道:“我做什么指教你?”

韩松道:“先生觉得我言行莽撞,若不收敛,要惹祸上身。”

戏志才道:“那你知道日后如何举措了吗?”

韩松点点头,犹豫一刻,又摇了摇头。

戏志才叹道:“我料来也是如此。”

韩松道:“松知道先生的意思,但若前日之事再来一次,还是不敢不放声直言。”

戏志才道:“你也说今日所救之人,明日亦要死于斯事,那你不思如何一劳永逸,反为此意气之举,又有何用?”

韩松道:“先生也说人生在世,有一日算一日,想对城中百姓来说,活过明日总好过今日?”

她用戏志才自己的话来反驳,戏志才不由好笑,斥道:“我是要与你斗口吗?”

韩松不敢再言,戏志才道:“如此乱世,连天子都命不由己,凡有征伐之处,哪有不死人的?你若当真如此顽固不化,不知轻重进退。与其哪日惹怒主公,徒生事端,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,只怕还能多活几年。”

又道:“你眼前所见有将死之人,就以为非救不可。但天下之大,你未曾见处,亦到处有哀鸣泣血之人。你只为眼前几人,就已智穷力尽,要以身相殉,丝毫不能弯曲苟合,眼界何其狭小!即使功成,不过如同愚夫愚妇偶发善念、巧合得逞而已。杯水难救燎原之火,于天下何益?又何须主公费心栽培?”

韩松默然无以应对,戏志才见她面色,似有茫然犹疑,却仍有倔强之色,不禁摇头道:“唯上智与下愚不移,果然。”又道:“你父莫非是雒阳人士?”

韩松一愣,道:“先生何出此言?”又一想,道:“先生以为我家尽是仗义死节之人吗?”

戏志才道:“雒阳城里白骨累累,死的尽是此辈。可叹于国并无是处。”

韩松无话,终于道:“我知先生之意,保家国者必能保己身,谋大事者不可拘小节。日后我必谨言慎行。”

戏志才拂袖道:“岂有此理,我尚未说要留你。”

韩松奇道:“先生还有什么要问?”

戏志才道:“说要考你,哪里真的考过?叫人拿纸笔来,我看看你口出大言,到底有些什么本领。”

韩松先应了一声,走到帐外请兵卒去取笔墨,待到取回,她把一只兔毫笔持在手里,突然浑身一僵。

戏志才一眼觑见,道:“怎么?”

韩松嗫嚅道:“我不会写字。”


戏志才步进中军帐中,诸将早已领命备行回军诸事,只曹操踞座案前读一卷竹简,见戏志才进来,道:“如何?”

戏志才道:“有趣得很。”

曹操道:“哦?”

戏志才道:“应对着实敏捷,主公已经知道了。历朝史事知道得不少,经学有一点底子,诗赋是全然没学过。叫写几个字看,偏说不会写字。”

曹操哼道:“小小年纪,谎话连篇,打一顿就好。”

戏志才笑道:“属下也是这么想,令她一盏茶内默一篇论语出来,不然赶出营去。原意是免得她自作聪明,藏头露尾……”边说,边将一卷麻纸在案前展开。

曹操扫一眼,先道:“小滑头。”再凝神一看,不由“咦”了一声。

只见纸上规规矩矩写着一篇《学而》,韩松说不会写字,显然是谎话无疑。只是字体颇有不同。“子曰学而时习之”时,还是字形平扁、势如长波的隶字,结构严整,望去颇有功底,只是仿佛落笔十分踟蹰。写到“道千乘之国”时,大约是戏志才催促,明显笔势局促起来,连有好几个字缺笔,字形更维持不住,变长为方。但见转折尖锐,勾划卓然,俨然是另一种笔体。写了几句,笔势又一变,似要变回隶书去。然而约莫她自己也知已露痕迹,只望按时将文章写完。写到最末一句“患不知人也”时,字形朗润,顿挫鲜明,俊逸之处,已经完全脱出了隶书笔法。

戏志才道:“我看主公认得这字?”

曹操道:“文若向我引荐钟元常时,见过他几封书信。此子略近其笔意,但并不相同。”他自己精研书法,识得不少名家,琢磨一会,道:“料来是谁家独创,传给幼子,欲做家学。”

戏志才道:“我问她家在何处,家中何人,皆顾左右而言他。但若是无名之辈,何必苦苦隐瞒?”

曹操道:“叫来问问就是。”

韩松顷刻便到,立在案前,神色强做镇定。曹操端详她片刻,突兀道:“蔡伯喈已死,你可知道?”

蔡邕是当世有名的经史、文学、书法大家,首创飞白字体。初平三年,他因触怒王允,无辜治罪,数月前方死于狱中。戏志才闻此一言,只觉眼前一亮,颇有道理。他去看韩松,料她若果然与蔡邕有关,闻言必有哀戚之色。却见她遭此劈头一问,倒似有点哭笑不得,回道:“知道,这是国失良才。”

曹操又道:“你可认得钟元常?”

钟繇亦是书法名家。韩松当即便答:“未曾听过。”

曹操突然重重一拍几案,喝道:“还敢撒谎?”

他这一怒,韩松吓得立刻就跪下了。曹操沉声道:“我问你钟侍郎,你毫无犹豫之色,都不想想是谁?你说你是徐州人。你一个小小孩童,家中无人,长在乡野,哪里能听说蔡伯喈、钟元常这样的名字?我好心收留你,若不说清来历,当我曹孟德是可欺之辈吗?”

戏志才知道曹操若当真发怒,断不是这一番作态,不由暗暗好笑:一方诸侯,这样声色俱佳地吓唬一个小女孩,实乃杀鸡大用屠刀。不料这出戏还没完,只听曹操又道:“抬起头来!”他一看韩松,发现这小姑娘跪在地上,仰面看着曹操,眼中莹光闪闪,居然哭了。

曹操道:“之前要杀你都不哭,这会儿装什么样子!”

韩松眼睫一眨,泪水便滚落下来。她不敢妄动拭去,只恨声道:“君问我来历。我若有家可回,如何不去?若有父兄可恃,如何不说!都言英雄不问出身……”讲到这里,当真是悲从中来,不但泪落不断,声音又哽咽了,只好停下来吸气。

戏志才强忍笑意,不由咳嗽起来,见曹操一眼扫来,忙敛容正视。曹操看看他,又看韩松,道:“既然如此,就不问你了,你,”他顿了一下,竟也无话可说,摆手道:“你去玩吧。”

韩松喜道:“多谢将军。”方要起身,曹操又道:“过去之事,便再不问你,今后若有隐瞒,你自己知道。”

韩松一愣,叩首道:“多谢主公。松知道了。”这才退出去了。

戏志才见她如同穿花蝴蝶,在枪林戟丛中翩然一闪,跑得远了,不由抚掌叹道:“想不到还有这一招!该当一个服字!”

曹操也是忍俊不住,笑骂道:“好玩得很么!”

戏志才道:“我本想这孩子头脑虽然灵便,但脾气耿直不曲,并非佳事。如今既然会哭,还算是可造之材。”

曹操摇摇头,道:“那就归你了,看能造出个什么来。”

戏志才躬身领命,却又道:“只是这孩子身世离奇,主公真的不问了吗?”

曹操把那纸卷持起来再看,随口道:“她还能是个公主不成?”俄而又笑道:“英雄不问出身,却也说得不错。倒要看看这小东西能成个什么英雄——靠哭,怕不能够吧。”

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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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主:作为一个难得的书法点了技能点的穿越者,穿的是汉末,学的是楷体…… 

作者:作为一个扬言写天雷狗血五彩玛丽苏的人,写个书写技能,居然就心虚得不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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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估计会是一篇文笔特别无趣的文,我把语言动作之外的东西都删光了……

然而之前那一版连动作都没有呢[笑cry]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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