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锋

经过至我碣石,心惆怅我东海。

爱之囚徒 第三章

  

“......恩希尔皇帝和希里雅公主是分别抵达诺维格瑞的。她的队伍从金塔之城北上,而他则是南下。这有很好的解释:他刚刚结束对科德温新边疆的巡视,来不及和她同路。他们入驻神殿岛之后,皇帝频繁召见南北的大臣、将领和商会人士,还数次出宫进行会谈。公主很少在这些会面中出席,也没有单独在公共场合出现过一次。据同时觐见过皇帝和公主的会员报告,她姿态高雅,性情温顺,对皇帝的指示投以仰慕的目光……

......会议认为,恩希尔皇帝的统治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。他并不会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,即将打破尼弗迦德旧制,将公主立为女皇储,更别提是在这一次的日照节庆典中了。目前的皇储流言可能源自尼弗迦德贵族与皇帝之间旷日持久的博弈。在皇帝落于下风之前,看不出他有主动屈服的必要。毕竟,无论是美人还是良马,“白色火焰”都偏好常人难以驾驭的类型。而神殿岛行宫中的希里雅·菲欧娜,不像是他所属意的继承人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1275年诺维格瑞烟草商会第七次会议记录

 

猎魔人在香草酒馆暂居的房间里,挂着一幅崭新的描绘尼弗迦德版图的挂毯。黑日照耀下的金色帝国横跨雅鲁加河,填满了整片大陆。绘有类似图案的饰品如今在诺维格瑞随处可见。在家乡被选中作为帝国炫耀其统治的舞台时,整个古老城市的居民们都在竭尽所能地表达自己的恭顺,仿佛不这么做就会大难临头。当杰洛特大步走进房间取他单薄的行囊时,丹德里恩正和女诗人普西拉一起站在这面挂毯前窃窃私语。

“你确定那不是希里吗?”看见他走进来,普西拉问。

猎魔人转向丹德里恩。

“我告诉她了。”诗人理直气壮地说,“别瞪我,我们应该集思广益,你打算怎么做,单枪匹马打进神殿岛吗?”

“我没打算那么做。”杰洛特说,“我知道岛屿下方有一些暗流,通往神殿的侧翼。在永恒之火当权的时候我这么做过,我可以游进去。”

“然后像一只落水狗一样,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突然出现。”丹德里恩说,“你凭什么相信皇帝的近卫军没能发现宫殿下面有个入口?”

“而且,”普西拉补充道,“你又准备怎么出来呢?”

两位朋友目光炯炯地盯着猎魔人,让他感到一阵按捺不住的焦虑不安。

“我不确定。”他生硬地说,“就像我也不能向你保证那绝对不是希里。但正因为这样,我一定要进去见她一面。”

诗人对普西拉投以一个“告诉你了吧”的眼神。

“既然这样,”他说,“在我们跳进这个火堆之前,我必须提醒你,我们还有一个选项,是直接去问问皇帝。‘陛下,你发现你宝座边的女儿是个变形怪了吗?’——也许希里雅离家出走了,他也正在找她呢。”

“不。”杰洛特断然说,“希里下了决心,她不会反悔的。”

“但是也有可能——”

“我不相信他。你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。”杰洛特烦躁地说,他欲言又止,伸出手抓了抓头发,“而且,丹德里恩,你不用为此发愁,你不用搅进——”

“哈!又来了!”诗人两手一拍,“上次我和他讨论这件事的时候,尼弗迦德的军队还没跨过雅鲁加河呢。要我说,和半个世界还是整个世界的主人作对也没什么不同。闭嘴吧,杰洛特,没有我,谁在关键时刻拯救你呢?”

猎魔人对这句豪情万丈的自我评价耸了耸肩,他转而看向女诗人。

 “我原谅你即将出口的冒犯之词,猎魔人。”美丽的普西拉犀利地说,“你觉得你用不上一个歌唱家,一个女人,也许并非如此。我可以为你引见商会领袖,而在诺维格瑞,商会可以做到一切事情。我恰巧听说过,有人明码标价地出售你想要的机会。”

杰洛特和丹德里恩面面相觑。

“你当真吗?”诗人怀疑地说,“他们出售一切机会,包括进入尼弗迦德皇帝的行宫,窥探公主的卧室吗?”

*

“我们可以让你见到公主,”挪威格瑞烟草商会的代表说,他长手长脚,下巴尖尖的,看起来有半身人血统,带着一副耳听八方的机敏神色,“作为商会代表的随从,你甚至可以见到皇帝。三天内我们就可以做出安排,价格是八千金克朗。免费指导宫廷礼节。咱们有言在先,不能说话,不能做出引入注目的举动,不能偏离我们规定的路线。这可不是普通的观光活动,如果你在觐见室胡言乱语,唠叨你大舅在老家的皮革生意,大伙儿就一起脑袋落地吧!”

“……纯属好奇,”猎魔人说,“你们的生意红火吗?”

代表回以一个不耐烦的响鼻。

“信息就是金钱!”他严厉地说,“第一手信息就是生命!有的是商人、贵族子弟和北方部队的军官想要这个机会。在旧瑞达尼亚的宫廷里,为了见到拉多维德国王,你需要付出更多的金币,还需要证明祖上三代的爵位……”

“如果我只想进入那个岛。”杰洛特说,“不需要你们为我引见任何人,也不需要你们带我出来。这会让价格合理一点吗?”

他说错了话,代表用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打量他。

“这让价格更高了。”他说,“白发的先生,即使你有钱,烟草商会也做不起这笔生意。”

“你误会了——”杰洛特说,还没等他编出一个故事,代表就打断了他。

“请不要解释。”他彬彬有礼地说,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他鞠了一躬,一步后退,拉响书桌上的铃。四个个身材高大的守卫出现在门后面,杰洛特识时务者为俊杰,跟他们走出去了。


*

黎明时分,小巴伦图·莫兹先生紧张地整理着他的制服外套。制服过于修身,勒住了他的肚子。他后悔自己不该吃早餐。他是老巴伦图·莫兹先生的儿子,帝国新行省的皮靴商人,花一笔巨款得到了一个作为商会代表的随侍觐见帝国皇帝的机会。当然,作为一个随从,他一句话都不能说,也许连贵族们的脸都不敢抬头看。但是用一位祖传手艺人的眼睛,他可以得到有利于他的生意的重要资讯,比如说,看到皇帝陛下穿着什么样式的鞋子。

“尼弗迦德宫廷同款,引领今春时尚潮流!”他喃喃自语道,修正着他脑海中的宣传标语,“然而,这是不是过于直白……”

突然,他感觉到后脑一凉。

*

“所以你钻进他们的屋子,拿到了名单,把这个花八千克朗瞻仰皇帝仪容的倒霉蛋敲昏在自己家的卧室里。”诗人说,“这可能是小莫兹先生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啊,杰洛特。你的道德标准降低了。”

猎魔人耸耸肩,以示对有整整八千块余钱的小莫兹先生缺乏同情。他把半长的白色头发撩进衣领里。普西拉拿着一盒粉底,试图遮盖他苍白皮肤上的伤疤。

“我会租一艘渔船停在东南方向的港口,带着红色的船锚。”诗人说,“当你从水下出来时可以看见。”

“我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出来。”猎魔人说,仰起脖子远离普西拉手里的刷子,“如果没有……”

“你能出什么事,猎魔人?”普西拉反讽地说,把她的化妆用品收了起来,“这能比吸血鬼和化石蜥蜴更加危险吗?别去刺杀皇帝,乖乖地游回来,你会平安无事的。”

*

事实证明,和诺维格瑞一半以“皇室”开头的商业宣传一样,“觐见之旅”的含金量里有七成的水分。黎明时分,杰洛特跟随一位颐指气使的商会领袖通过守卫森严的长桥,进入巨大的宫殿。他迅速发现,自己后半天的固定行程是和十几位仆从一起,集中在宫殿侧翼的小房间里,等待为觐见结束后的主人们奉上饮料和擦手的汗巾。若是真正的皮靴商人身处此地,是否能从后厨女佣的打扮里观察出(或者创作出)今春的诺维格瑞潮流,猎魔人不得而知。但是他对此等安排并无意见。负责看管他们的小军官走进房间对他们训话。杰洛特跟在他的后面走到房间门口,在口袋里捏出一个亚克席法印。

“我有个问题,长官。”他说,当此人回头时,猛地把法印按在他的脸上。

他跟着失魂落魄的军官走进走廊的阴暗角落。这位中了魔法的倒霉蛋直到午餐时间都会浑浑噩噩,对身边的人言听计从。在他换上黑色头盔和甲胄的时间里,两组巡逻卫兵走了过去。他不得不控制了更多往他的方向看的人,又打昏了两个。尼弗迦德宫廷警卫的排班频率令人发指,但这也有好处。日上中天之前,借助法印和敏捷的身手,他已经跟在几轮宫廷警卫的队伍之后,潜进了正东方向的宫殿。根据丹德里恩的风俗学理论,尼弗迦德人把皇储的住所安排在东方,在所有地方都不会有例外。

他在一个走廊拐角甩掉了带他进来的队伍,打算往楼上走。突然,猎魔人的徽章震动起来,他猛地转过身去。

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身后。她体态窈窕,薄薄的黑色长袍上绣着金色的太阳花纹,双眼前系着一条画着金色咒文的丝带。“术士夫人”,熊队长提到过一位宫廷女术士。杰洛特预想过她可能是他的旧相识,但出现在面前的绝对是最糟糕的一位。

“羽毛纷飞的女巫”,他心想,都怪丹德里恩和他蹩脚的歪诗。弑君者和权谋大师,皇帝野心勃勃的新臣下,这是菲丽帕·艾哈特。

“看看这是谁来了。”菲丽帕似笑非笑地说,他感觉到她空洞的眼眶从魔法眼罩下投来的冷酷注视。

“让我过去,菲丽帕。”杰洛特低声说,“我不愿惹是生非,我只是想见希里。”

“我猜也是这样。”她摆弄着指甲,卖弄她线条优美的长脖颈,“你白跑一趟了。”

杰洛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
“你知道!”他嘶声说,“那确实不是希里!你们对她做了什么?”

“别激动,白狼。”女术士嘘他说,好像在对待一只暴躁的动物,“她过得好好的,比你想象得还活蹦乱跳,当然,可能有些烦恼——”

“她在哪儿,猫头鹰?”猎魔人按住了宫廷警卫的长剑。在交谈距离里,很难有魔法比他的动作更快。女术士厌恶地后退了一步。

“男人!可悲的原始动物,为后代做尽蠢事。”她倨傲地说,“而那甚至不是你的孩子。”

“她在哪里?”

“你走错了方向。”女术士冷冰冰地说,“公主的寝殿在西南方,去找你的命运吧,猎魔人。”

猎魔人下意识地往她所指的建筑群看了一眼。只听彭地一响,女术士变成了一只猫头鹰,她在他的头顶傲慢地划了一个半圈,落下两片花羽毛,然后冲进花园里飞走了。

是否应该相信她?猎魔人踟蹰了一会儿。直觉告诉他她没有说谎。一队巡逻的卫兵踩着步子走了过来。他跟在他们后面,向西南方向的塔楼走去。

 *

这确实是公主的行宫。杰洛特根据后厨听到的交谈判断了正确的位置。他无声地溜进三层的走廊,巨大的书房连通虚掩的卧室,墙面上挂着几张风景画,尼弗迦德皇室的家庭树和公主六岁时的画像。

皇储的宫殿永远在东方。吟游诗人的声音在他脑后刺响。杰洛特闭了一下眼睛,压下胃里一阵焦虑的扭曲。他悄然走到那张精致的藤木长桌前。桌上摊开着一幅北方王国贵族谱系的图解,历史小说和几本诗集,他好笑地看到丹德里恩的作品也位列其中。他挪开诗集,下面压着一张待封装的信件。

 

“亲爱的史黛拉,”高等信纸的抬头写道,“我们于十一日午后抵达了诺维格瑞。陛下在三天前已经到了。他照例地十分繁忙,我们只在晚间时说了一次话。这是个别有风味的城市,但是相较于温暖的金塔之城,北方领域的春天还完全笼罩在寒冷的风雪之中……”

 

用以书写的是长而优雅的南方字体,落款是“您的希里雅·菲奥娜”。如果希里会用这种温柔的埋怨口气谈论她的生父,杰洛特可以把自己的马鞍吃下去。但从信里的内容看来,这位“希里雅”至少在尼弗迦德住了一整年了。杰洛特困惑又烦躁地转过身,然后他和一个身着宫廷裙装、满面震惊的年轻女人撞了个正着。和在日照节庆典上如出一辙的违和感击中了他,他立即知道了这是谁。

乍见之下,杰洛特只觉得她完全不像希里。但他随即意识到,那是因为他对希里的了解远远不止皮相,他熟悉的是她勇敢而无拘无束的大笑,她反手拔剑的坚定姿态,她坚韧又热情的灵魂。

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这个有着白金浅发,深邃的绿色眼睛的高挑女孩,完全是以假乱真的希里雅·菲奥娜。她甚至和希里一样,在光洁的面颊上有一道跨过左眼的淡淡伤痕。

“你是什么人?”这位冒牌公主问,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
“你又是什么人?”杰洛特问。这女孩是个普通人类,他把剑收回了剑鞘。

她挺直了脊背,露出勇敢的庄严之色。

“我——”

“打住,”猎魔人说,“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希里。这是怎么回事?恩希尔做了什么?你为什么代替了她?”

冒牌公主的神色震动了一下,但她毫不退缩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她清楚地说,“我是希里雅公主,辛特拉女王!宫廷警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,你最好现在就走。”

她的右手探向桌面下的一个格子,杰洛特猛地抓住她的手臂,她发出一声尖叫。

“亲爱的女士,”他给她看右手上的法印光芒,“我本该表现好点,但我受够了哑谜了。告诉我你是谁,真正的希里在哪里,不然我就要用魔法拷打你的脑子了。”

女孩露出一个潸然欲泣的表情。

“我……”她低声说,“我其实是……”

她的声音低不可闻,他下意识地凑近了一些。她把桌面上的一个葡萄果盆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脸上。杰洛特揉掉眼睛里的红色汁液。“希里雅”站在房间角落,拉响一个红色的铃铛。忽然之间,整个宫殿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告警声。

杰洛特转过身,嘴里喃喃着诅咒。冒牌希里警惕地看着他,双手抓着一把不知何处掏出来的匕首。她像个真正的贵族少女一样满脸压抑的惊恐,而且显然没有接受过任何武器训练。

“我这就走。”他叹息说,举起双手,向后退去,“放下你的刀,我这就走。”

他向后退到房间入口,然后一张厚重的尼龙大网从天而降,把他扑了个正着。

 

该死的尼弗迦德人,他们该死的繁文缛节和该死的阴谋诡计。杰洛特咒骂着用手指弹出火焰,他狼狈地从烧断的罗网里挣脱出来,看到重甲士兵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走廊。他冲向最近的窗户,一掌轰碎玻璃,和木头碎片一起一头栽进神殿岛庭院中茂盛的玫瑰花丛里。

 *

庭院里也充满了重装以待的盾兵和强弩手,带着为捕获会魔法的敌人特制的阻魔镣铐。女术士一定转身就揭发了他。他早该知道她不可能如此好心。

和远超数量的敌人纠缠毫无意义,何况杰洛特并不打算在这里大开杀戒。他已经闹出了太大的动静,不可能去找地下的暗道入口了。但庭院的高墙外就是临海的悬崖。他可以从这里直接跳进海里。水面可能会震伤他的内脏,带来几天的疼痛,但是只要潜入水下,他有八成把握可以顺利逃脱。

士兵像海浪般汹涌上前,猎魔人且战且退,逐渐移动到墙下。一个守卫急切地发出冲刺,两柄长矛交错地撞在他脚下。杰洛特抓住机会,踩着武器的长柄和士兵的重甲,一跃而上,冲向高墙。这个危险的姿势让他成为所有弓箭手的目标。背后传来的弓弦响声让他心脏狂跳。他一手反握住长剑,一手按出法印,预备着对应强弩的拦截。他预计昆恩屏障可以阻挡三支箭,而他可以在根据风声击落两支——这时候,有人用响亮的尼弗迦德语发出号令。

 

“停下!停下!陛下说让他走!”那个军官喊道,“猎魔人是无害的!”

 

杰洛特在半空中猛然回头。在庭院对面的回廊上,一群铁甲的近卫军簇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。恩希尔皇帝,大陆绝对的统治者,南方与北方共同的主人,正站在通往中央宫殿的台阶上。他似乎并非为此而来,只是刚好从这场闹剧旁路过。隔着整个庭院的矛尖与剑光,猎魔人与皇帝冷峻面孔上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睛对视了。

 

所有猎魔人都知道,不要强攻没有把握的猎物。一头传说级别的狮鹫兽,一条赏金高昂的翼手龙,一个祸害全城的远古怨灵。没有什么值得你不顾一切地冒险。你可以丢掉装备,可以失去战友,可以在一群乡巴佬面前颜面尽失。只要保住小命,你永远可以有下一次机会,熬好剑油,从头再来,扒下那个畜生的皮。临阵脱逃当然会带来痛苦,但猎魔人的一生,就是被歧视、被讥笑、被打入另册的一生。受伤的情绪不值一提,没有什么比保存战斗力更重要。

但是那一瞬间,怒火压倒了他的理智。在皇帝平静的注视面前,杰洛特被彻底地激怒了。

 

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,他想,那是我的女儿,我的命运。她选择了你我不能阻止,因为我一无所有,因为你承诺给她全世界。而你像对待不要的玩具一样把她丢在一边,用一个可怜的傀儡替代她,觉得可以无视我的出现——是什么让你胆敢如此无所畏惧?!

 

宫墙近在咫尺,他即将跳出封锁,跃入水中。猎魔人在半空中旋身,一脚蹬在突出的墙砖上。借助冲力,他猛然转变了方向,笔直地冲向近卫军包围中的尼弗迦德皇帝。

 

人群在他脚下惊呼。弓弦和剑鞘的摩擦声充满了空气。他落在第一排士兵的盔甲上。逆行的第一个瞬间,从身后投来的长矛和短剑就把他周身的防护法印震成碎片。锁链和罗网从各个方位向他掷去。他在暴雨般的金色碎末中向前冲刺,用听力和直觉躲避攻击。

距离皇帝二十步,有人成功击中了他的脚腕,他滑落到地面。用积攒的法力按出一个阿尔德,法术震响在背后的盾兵身上。反弹的气流让他在眨眼间突进十尺。

十步。火焰从他指尖喷射出来,直面他的士兵仓皇后退。更多的护卫向前冲来。但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空隙,突破重围,直达第一级台阶。

五步。猎魔人一剑横劈在迎面刺向他的四柄长矛上。高低差让他有了借力的优势,贯彻劲力的钢剑与矛尖同时崩断。持矛的士兵大叫着跌向后方,碎片集雨般扑向他的面颊。猎魔人毫不停顿地扑上了台阶。

 

不过转瞬之间,他离尼弗迦德皇帝便只有咫尺之遥,无数雪亮的箭头和剑刃紧跟在他背后,像怒涛后紧随的鱼群。法印碎片在他侧脸发烫,变异的金色瞳孔野兽一般扩张。杰洛特咬紧牙齿,伸出手臂,他手中已经没有武器,但无人怀疑他本身就是致命的。破碎的气流和旋风里,猎魔人带着燃烧的快意,看到皇帝双眼睁大,流露出真实的讶异之色。

 

一个毫无武装的宫廷内侍突然从皇帝身后出现,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,尖叫着把皇帝扑到一边。猎魔人收势不及,一拳打在这个年轻男孩苍白的面颊上。他甩开内侍,像一只错抓到沙地的鹰隼般猛地旋身寻找自己的目标。

 

第二张巨网在此时轰然降落,这次是钢索打造的。沉重的金属锁链拦腰敲在杰洛特的腹部,猛然把他拍向地面,力道足以击碎普通人的头骨。猎魔人一头撞到地上,身上缠着铁索,磕磕绊绊地滚下台阶。女巫在远处怒吼,一阵魔法电流紧随而来,蛇一样咬住他的四肢。他翻身要爬起来,二十块铿锵作响的盾牌接连不断地砸在他身上。半打长矛顶住他的喉咙,瞬间刺出了血痕。

 

整个宫廷的人都在奔跑,什么人厉声高喊着口令,伴随着立功的内侍受惊的哭声。未消退的战斗欲在胸腔里翻涌,闹剧式的结局使他哭笑不得,猎魔人发出一声挫败的咆哮。


面前无数重甲潮水般退开,让出一条通道。在有限的视角里,杰洛特看到一双毫无标识的黑色皮靴缓缓拾阶而下,停在他眼前。肾上腺素居高不下,血液撞击着他的鼓膜,他过了一会儿才从强烈的耳鸣中分辨出对他说话的声音。

 

“……印象深刻,不得不说。”那个人说,“在你脑袋落地之前,猎魔人,我是否有幸知道,我因何招致了如此激烈的反应?”

 

恩希尔·恩瑞斯皇帝穿着一双尼弗迦德军官标准的行军靴子。这就是小巴伦图·莫兹先生花费八千金克朗想要知道的潮流样式。猎魔人把嘴里的血水啐在地面上。皮靴商人不来也罢,他想,这笔钱果然花得不值。

 

 

tbc



为了这个皮靴商人的段子写了七千字剧情【。

大家和我说话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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